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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出品格思辨出灵魂——评大型历史话剧《张之洞》
来源:暂无 2011-08-16 00:00:00 0

话剧的力量是充满艺术张力的力量

不是任何素材均可进入戏剧结构,也不是任何历史人物都可以入戏,尤其是写成话剧。正因为如此,晚清一代名臣张之洞离开我们近一个世纪了,关于他的生平事迹,有小说、电视剧,惟独没有立于舞台的戏剧。这说明此题材写话剧有较大难度。

难在何处?难就难在张之洞所处的历史背景和他的人生经历相当纷繁复杂,他既有忠君保皇的一面,又有革新求变的一面,他是一位在这两者之间试探着走钢丝的人物。因而他也是一位有着历史局限性的人物,在他身上有积极的值得肯定的东西,也有不可避免的消极的东西。他历史中的有些事情,与现实常常惊人地相似,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他的强国梦是以悲剧告终的,容易给某些想像力丰富的批评家提供发挥的空间。然而关于这个问题,陈毅元帅还在上海主政时就发表过高见:“局限性问题,不仅过去时代有局限性,我们这个时代也有局限性。封建阶级有局限性,资产阶级有局限性,无产阶级也有局限性……就是毛主席也不能超过今天的时代去解决问题。”他还说:“不仅历史上的人物有缺点,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有缺点。毛主席从来没有讲过他没有缺点。”赵瑞泰牢记上述名言,以足够的勇气、胆识、智慧,用现代人的角度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诠释张之洞,并很好地把握分寸,不失偏颇,写他值得一写的地方。在两个小时左右的舞台上,对这位人物一生的命运进行了有选择的、全方位的形象概括,这确是相当不易的。能把复杂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写得简单明了,在简洁的艺术处理中又将描写的对象描绘得生动形象、五彩缤纷、有立体感和纵深度,这是一种艺术功力。我们知道,美的东西往往是简洁的,追求简洁之美,正是人类创造思维的最普遍的原则。《张之洞》自始至终,将丰富与简洁、梦想与失望交织在一起进行。我这个已经座谈过剧本初稿至八稿的人,仍被激烈、起伏、顺畅、充满严酷冷峻氛围的剧情深深吸引着;观众更是正襟危坐,屏住呼吸,陶醉于强烈的艺术震撼力之中。在演出结束后的即席座谈会上,我禁不住以老迈沧桑的声音发言:好戏,这是一部主题有积极意义、人物形象鲜明、情节紧张曲折有致、语言凝练精彩的好戏;是编剧高、导演棒、演员阵容强,共同奉献的一部给我们带来惊喜的作品。它真实地再现了张之洞情系民生,发展民族工业,图强富民,严惩贪官,抵抗入侵之敌,波澜起伏,化险为夷,激越悲壮的一生,给人以为忧苦乐苍生而永生、为思兴衰国运而长存的正直形象。对于我们回顾审视历史、思考认识当代,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话剧的力量是直面生活的力量

大型历史话剧《张之洞》以张之洞为核心,筛选并设置了几位栩栩如生的人物,又将这位主要人物置于精心选择的几个主要事件之中。人物的发展、事件的进程所构成的强大压力和巨大阻力,形成了强烈的戏剧冲突和戏剧悬念。既真实地再现了那个年代的社会矛盾,又撞击了张之洞的心灵;既在冲突过程中揭示张之洞的心路历程,又围绕张之洞在戏剧矛盾中塑造其他几位主要人物。这种设置和把握是非常符合戏剧本体的规律的,同时也展现出作者提炼生活、选择事件、开掘主题、组织戏剧冲突的技巧以及在艺术处理方面思考角度多样化的功力与匠心。

赵瑞泰把对历史的思考,以及历史与当代的关系,对当代的影响,都写入剧中。这样,对作品对观众都是一次温故而知新的历程。赵瑞泰从历史风云中找到它延续的轨迹,又从现实生活中捕捉到时代脉搏跳动的节奏。鲁迅说:“取古代的事实,注进新的生命去,便与现代人生出干系来。”(鲁迅《罗门生译者前记》)赵瑞泰知道,任何一部严肃的历史剧,都不是为历史而历史,或者为娱乐目的。作者不能不考虑如何让历史与现实沟通对话,让现代人对你所写的历史感兴趣。张之洞的经历和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可以发现类似的影子;然而他的经历曲折复杂,用何视角、选择哪些事去写,才能找到历史与现实的契合点,从而为这段历史注进新的生命并为观众所爱看,这是个很难办却又是作者必须思考清楚再下决心的问题。

若以纪实性的传记体写法,容易形成流水账、大事记,故在《张之洞》初稿讨论会上,戏剧理论家赵斐曾担心地指出:“不要只是歌功颂德,树碑立传。如果走清官戏的路子,出戏、出彩、出效果是轻而易举的,但不能发挥题材独有的优势与潜力。人们常说,历史剧要有历史厚重感,要有思想深度,如走清官戏的路子,就很难达到这样的要求。”所幸的是赵瑞泰很机敏,他经过苦思,经过八稿的艰难修改,终于“顿悟”了,不再沿着清官戏的路子往前走,而是勒紧缰绳,扭转方向,开始走“强国梦破灭”的悲剧路子。走向的改变,使原剧表现的清官形象有了新意。在定稿中人为地增加了“中法之战”的戏,让张之洞亲赴前线指挥这场战争,看似突兀,实则是有用意,即让张亲自感受刀斧剑戟对洋枪洋炮是什么滋味,让他明白自己没有现代化武器,就必然永远任人宰割、永处屈辱之地的道理。这样,这场战争就成了他励志图强、大办洋务、办钢铁厂和兵工厂的动因和动力,就不像原有一稿中写的那样:办钢铁厂、兵工厂仅仅是借俄皇太子、伊藤博文之类的嘴给张之洞个人评功摆好了,而是因为一个宏大的理想目标即强国的梦想。这样写,就比原来高明多了。对张之洞歌功颂德是应该的,而是写强国梦的悲剧才是对张的最大歌颂。建国57年的历史,改革开放以来的现实,人们已经在反思中清醒地认识:不搞现代化,没有强大的祖国,就会受欺侮,就会被动挨打。话剧《张之洞》正是在这点上使历史与现实交汇到一起,它的震撼力、深刻性也都集中到这一契合点上。作者深知抓准这种契合点,写好这契合点,必将引起观众的共鸣。现在看,预期的效果和目的基本达到了,演出受到观众热烈欢迎。

这部戏的意蕴穿越昨天、今天、明天,让人们从历史中联想今天、展望明天,不仅让现代感与历史感自然交融,更引发人产生某种期盼的未来感。剧中人物形象能否鲜活起来,关键也在能否写好这一契合点。做好这些,观众看戏后会自然而然地思考联想,思考百年来的屈辱,联想到不仅是张之洞,更有数不清的仁人志士的强国梦想,思考判断为什么只有今天梦想才能成真,进而骄傲地感受到,张之洞的梦想已被我们逐步实现,我们在此基础上做着新的强国之梦——振兴中华。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普通百姓追求期盼的主要轨迹。作者抓住这一条,就使得作品的意蕴与观众的心灵息息相通了。写好这一点,观众就会从历史故事中得到启示,引起共鸣。因为作者在历史故事中注入了新的生命。旧梦已圆,新梦又起,强国之路无止境。这样较深刻的思想意蕴是作者在开掘主题上下功夫的结果,必然会产生积极的审美效应。

戏的成功,很大程度上缘于对历史的尊重。恩格斯说:“把历史的内容还给历史。”《张之洞》作为文艺作品,不能没有虚构,但它在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结合上是成功的。它在历史与现实沟通对话上又不是生硬牵强地对接,而是从现实反思历史,又从历史走进现实,自然、含蓄、真实,让观众在艺术感受中回顾历史、思考当代、联想未来。这是符合艺术规律的写法。作者还抛弃创作上的某些条条框框、思维定式,不怕遭非议,看准了就写。作者也未赶时髦,胡编乱造搞戏说。真要那样,作品必然歪曲历史,失去真实,既无价值也无生命力。

恩格斯在致斐·拉萨尔的信中说:“在我看来,这就构成了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冲突。”我觉得恩格斯这段话最深刻最精确地阐明了话剧《张之洞》的性质和意蕴。

话剧的力量是直面人格的力量

作者比较好地塑造了张之洞、慈禧、莫文渊、刘永福、桑扬平、张秋月等人物的艺术形象,特别是张之洞和慈禧的人物艺术形象。

张之洞在中国近代历史上堪称是位重要的、复杂的、有贡献的、值得以敬仰的目光看的历史人物。作者以张之洞带出剧中所选择的主要事件——午门打抱不平、抚晋兴革、谅山大捷、武汉成就大业等,又在这些事件中突出了张之洞其人。这种以人带史、史中见人的写法,写出了张之洞为官生涯中屡遭挫折时矛盾痛苦的心路历程,对他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正直风范,进行了虽然还够不上是立体的全貌的概括,却也称得上是画龙点睛,突出主题的生动表现。

在剧中,不是情节牵动着人物的性格走向,而是让人物的性格主宰着情节的发展。面对一个闭关、保守、危在旦夕的王朝,张之洞却要学西洋、搞改革、施新政、兴实业、办新学、练新军,他这样做,目的是拯救王朝,但他表现出来的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以及勤笃务实作风,与他所处的时代是格格不入、大相径庭、尖锐对立的。他的想为而不能为,他却又非要为的执著和坚毅劲头,决定了他和时代、朝廷的相悖;和其他大臣之间的矛盾,也决定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受挫直至失败的命运。这种命运是悲剧性的,这种悲剧又是性格决定的,这种性格的塑造,是作者在精心组织的戏剧矛盾冲突中逐步完成的。

比如在午门,面对权贵,他仗义执言;在慈禧面前,他冒死直谏。前者为这个人物作了直观形象的坚实铺垫,后者使这个人物顿时升华,高大、正直、可敬。

又比如在山西抚晋兴革,是他一生政绩中干的一件大事。从突出表现张之洞出发,作者没有按常规去写那些繁琐的查案过程,而是开始就让葆东等以向张之洞献金匾之名,行一捧、二围、三通、四诈之实,逼张罢手,停止查账,滚出山西。谁料张之洞非但不从,反而突然以从天而降的囚车将葆东等锁入车内,然后历数他们的罪状。这是异峰突起的精彩之笔。尤其是当张之洞发令摘掉吴孝义等的顶戴花翎,革去他们的官职,锁拿送京交刑部严办时,张之洞浩然正气、无所畏惧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对方惶恐惊吓的丑恶也暴露无遗。这一笔实在是新颖别致,不仅在观众意料之外,也符合张之洞的固有心态和性格逻辑,这是由人物性格决定的必然的情节发展。冲突集中生动地展现了张之洞大智大勇、置个人官运兴衰于度外的高风亮节的行为。抓了葆东之后,面对18省官员的激烈反对,张之洞稳如泰山、冷静对待,显示其沉稳理智又刚而不躁的性格。

再比如中法之战的胜利,连慈禧都认为是好不容易打一次胜仗,却在李鸿章的干扰之下反倒向败敌求和。对此,张之洞在勃然大怒的同时更为没法实现对刘永福的承诺而愧疚。此处不仅表现了张之洞怒不可遏的痛苦心情,也顺便对刘永福、慈禧、李鸿章等有所描写。

以上事件可以看出作者始终把张之洞放在各种矛盾漩涡中经受磨难和考验。这种在矛盾冲突中塑造出的人物,是因果必然性控制的艺术形象和美学形态,是对社会和人生复杂性的深刻揭示。作者对张之洞的塑造,虽有艺术加工和渲染,但基本做到“爱之不增其善,憎之不溢其恶”。将他的鲜明性格如傲岸疏狂的正气、壮志未酬的愤懑、心怀坦荡的气质,以及强烈的忠义观念、民族观念、传统的道德观念尽情加以展示。将他生命的主要亮点如饱学善辩、冒死直谏、严查贪官、英勇抗法、勇办实事的形象凸现出来。这既是人物形象主题思想升华的展示,也是艺术创作的高境界,更是这部作品获得成功的所在。

关于慈禧的形象。作者在本剧中突出写她惜才爱才、重用张之洞。众所周知,帝王一般是喜谀恶直、喜听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声音,慈禧当然也是这样。那么她为何对遇事敢于直谏的张之洞却能够容忍呢?原因是:其一,张之洞曾经以其智勇才华救慈禧于危难之中;其二,多次看过张的奏折,对其比较欣赏;其三,醇王一直夸奖张;其四,张的考卷成绩优异,曾被慈禧从第四名勾到甲三名探花。从这里可以看出慈禧欣赏重用张之洞,既有知恩图报的一面,也有危在旦夕的晚清王朝亟需良才干将维护其统治的考虑。慈禧懂得武将保江山、文臣能治国的道理。事实上也是这样,自她提拔重用张之洞之后,张为晚清王朝也确实干过几桩漂亮的、可入史册的大事。虽有昏庸老臣无能之辈、奸佞之徒千方百计加以贬责否定,破坏阻挠,但慈禧心里有数,一般是支持的。她心里明白:张之洞的功绩是主要的。加之慈禧年岁日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依靠为数不多的张之洞这样的能人,还能依靠谁?所以她对张之洞的作为所引起的某些麻烦,多从宽容出发加以安抚平息,而没有精力再那么较真了。作者这样揭示慈禧的内心活动,规定她的行为、语言,塑造其形象,是符合慈禧的原型的,基本上也是真实可信有说服力的。

话剧的力量是互动式的审美力量

导演对人物形象的理解把握是准确的,从主要演员的表演比较到位中可以看到,导演对角色的阐述和解释是生动而丰富的。导演创造性地找到了与剧情相适应的舞台形式,较为完美地表达了创作主题的审美思考。看得出,剧本结构和导演构思、规定的节奏相得益彰、默契缜密而又紧凑和谐,较为充分地体现出编导在叙事及抒情中的思想穿透力。导演指挥调度的能力和水平是强而高的。丰富的舞台调度,有不少新颖独到之处,在保持传统话剧表现手法的基础上,大胆吸收运用了现代舞台处理的新理念、新手法、新成果,使用各种形式手段,使时空转换、幕与幕连接,毫无拖沓断裂感,相反十分灵巧、连贯而又自然。全剧充满节奏感,紧张与舒缓、动与静的交替、热与冷的对比,都被安排连接得十分和谐,使人感受到一种舞台艺术的简洁灵动美、大气辉煌感。整个舞台气势恢弘、色彩和谐、节奏紧凑、十分精练,给人以无限开阔的想像余地,为观众呈现出一个真实可信的历史空间,也为演员提供了一个易生激情易于交流易于角色创造的生动环境,从而使整场演出里,让观众沉醉在完美的舞美意境和生动的剧情之中,为曲折的剧情而紧张,为人物的命运而激动。显然,有这种成功的演出效果,除剧本基础好之外,导演所具备的大家风范和匠心处理,则是演出成功的重要因素。

剧中几个仪式性的画面处理安排很好:葆东被抓后群众七嘴八舌议论,张之洞静等慈禧表态;张之洞启用刘永福,慈禧将如何处置;以及到底修不修铁路等场面,艺术氛围的营造、处理与把握恰当,充满美感,增强了剧情所需要的氛围气势,或颇具悬念,或悲壮苍凉。还有囚车突降锁住葆东一伙的处理,实在精彩,堪称奇妙,令人叫绝。

我特别欣赏导演对结尾的处理:突然,宫墙倒塌,一列火车从舞台深处隆隆地向舞台中前方,向观众席以及立于台前近中的张之洞驶来。此场面寓意深刻、激动人心,既震荡着观众的心扉,也宣告着晚清王朝的消亡。前进的时代列车势不可挡,高亢汽笛声唱响了张之洞生命的价值。虽然声音里充满着遗憾、凄婉、悲凉,但更多的却是壮丽、高尚、辉煌!

演员的表演是称职的,几位主要演员坚持表演要有体验,他们塑造的人物形象都有比较丰富的内心活动。这种追求体验与表现相结合的高境界的表演方法,老武汉人艺的演员都是这样做的,是习以为常的行业常规。然而若干年以来,有品位有深度的大戏排得不多,搞笑类的小品倒是排了不少。我真担心,这种状况会把年轻演员演疲了甚至演油了,突然演严肃的大戏,能否习惯并胜任。看演出后我放心了,新人艺的中青年演员们继承老人艺的传统,学习艺术家们的表演方法,体验角色,创造角色,从生活出发,塑造扮演的角色,将他们生动鲜活地表现出来。看他们朴实无华的表演,使我重新感受到演员对角色的成功塑造所体现出的魅力、美感、尊严和优雅。如周锦堂以帅小生的本色将张之洞从壮年演到老年,年龄增长的跨度被他演得恰到好处。他以准确的内心活动和外部动作,演出了人物应有的气质和格调,激情和冷静控制适度,理想和失望对比强烈,基本上再现了张之洞的精神风貌。强音是位颇具天赋和才气的实力派演员,创造了不少令人难忘的形象。她扮演的慈禧别具一格,精明过人,老辣稳重,魅力四射。特别是那双眼睛,胜过语言。虽还有不足,但强音聪明过人,又很敬业,稍加调整,她完全有能力将慈禧演得准确动人、有新意又有光彩。李铁是全剧中演得最放松最自信的一位演员。莫文渊一角,剧本提供的基础并不厚实,但李铁以潇洒自然的表演创造性地予以弥补。最后留给观众的印象是:这是剧中不可缺少的人物。他年轻轻的,演得却很老辣,很会与对象交流,常常能激起对方的表演热情。他又善于控制,不抢戏,也不“晾”别人。看得出,他的演艺道德像他的朴实人品一样是很高尚的。其他演员也都是称职的,有的也不乏亮点、火花。限于篇幅,就不一一详述了,只希望年轻的演员们,再努把力,使表演更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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